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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萧湘晨报】湘西乡村教堂,穿越百年光阴的建筑故事
2010-10-05 19:38:16 字号:

  

 

  3月23日,张家界福音堂45米高的钟楼正在扩建中。

  

 

  4月4日,位于湖南西北部怀化市北端的沅陵县,马路巷宗教一条街。

  

 

  是沅陵一中,课间,孩子们在玩耍。教会原来创建的女子学校旧址就在一中里面。

  

 

  沅陵,教堂的楼上一般都有供人留宿的床铺。

  

 

  沅陵,教会曾建立的女子学校已不在,只剩下一块刮痕累累的倒置的英文石碑

  。

  

 

  4月4日,星期天,沅陵宗教一条街上的永生堂里正在做礼拜,有的教徒带着孩

  子。

  □撰文/张湘辉   摄影/朱辉峰

  湘西乡村教堂,穿越百年光阴的建筑故事

  3月23日,张家界福音堂45米高的钟楼正在扩建中。

  4月4日,位于湖南西北部怀化市北端的沅陵县,马路巷宗教一条街。教堂旁就是沅陵一中,课间,孩子们在玩耍。教会原来创建的女子学校旧址就在一中里面。

  沅陵,教堂的楼上一般都有供人留宿的床铺。

  沅陵,教会曾建立的女子学校已不在,只剩下一块刮痕累累的倒置的英文石碑。

  4月4日,星期天,沅陵宗教一条街上的永生堂里正在做礼拜,有的教徒带着孩子。

  □撰文/张湘辉   摄影/朱辉峰

  期待“好像是从土里长出来”的房子

  在张家界到桑植的公路边,有不少教堂矗立在路旁,田间的油菜花簇拥在它们周围。

  在沅陵,看着1925年的永生堂、1904年的“韦小姐与海思孟牧师住宅楼”、“为善最乐”牧师楼、1918年的宝翰臣、郗来德牧师楼,都一一密集存在,竟有几分欣慰。文物普查中,山东文博专家最近在滨州市博兴县庞家镇高庙李村也新发现一片1890年左右的教堂群,气势恢宏,保存良好。

  所存资料甚少,我们甚至无从探究历史的细节,但留存的建筑,已经讲述着一个时代的光阴。摄影师陈小铁说,“我非常喜欢教堂建筑在中国表现出特别的一面,每座教堂建立,可能都和近代史上的某一事件相关,各有其渊源和建筑特点。从建筑学的角度来看,昨日的教堂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侵袭,今日却已演变成了中国近代建筑文化的珍贵遗产”。

  我所遇见的中国教堂,总是以一种几乎独特的“混搭”呈现。北京西什库教堂为三层哥特式建筑,却围以传统中式台基和汉白玉栏杆,四座石狮子拱卫;大理白族天主教堂采用白族建筑的“塔式三滴水”;而在云南德钦茨中的藏区天主教堂,则见到一个汉族民居常见的挑檐屋顶;涠洲岛盛塘村文艺复兴时期的哥特式天主教堂,用岛上的珊瑚、岩石、石灰拌海石花及竹木建成;岳阳的圣经学校,除却玻璃、高窗、壁炉,也有着滴水瓦、脊饰。

  历时180多年建成的巴黎圣母院、250年才修好的英国约克大教堂,   这些建筑珍宝多已不可复制,无从奢望。我们且珍惜中国这些哪怕仅仅100年的教堂,想像着当年的工匠,是如何将外来与古老糅合成一锅,却糅合得相当自然。它们在一个特定的时代,特定的文化里碰撞,呈现今日我们所见。

  历史走到今天,这些教堂所承载的,已远远超越宗教本身。而在如今,充斥着千篇一律毫无个性与生命甚至短命的房子的年代,我们多么期待身边的这些房子,更有气质,更有灵魂,能“好像是从土里长出来”的一样。

  2010年4月9日,在距湖北长阳县城仍有两小时的偏僻深山大堰乡石磙淌,海拔1000米处,我们遇见一座1894年的天主教堂。它与位于贵州威宁乌蒙山腹地105岁的石门坎教堂、滇藏交界处德钦县101岁的茨中教堂一样,都拥有一种坚韧的气质,且皆让人讶异于其僻远,即使今日交通下依旧山水阻隔不易抵达。

  19世纪中叶,大批传教士沿着一条条古驿道,一条条河流,进入中国。这个春天,我们走近一次次路过的湖南乡野,寻找其中隐匿的教堂,聆听湮没了的曲折旧事。

  2010年4月3日晚9点,我与摄影记者找到深沉夜色中的沅陵马路巷。雨后的长坡边,看不真切的老教堂古老而温润,似乎带我们潜回80年前的沅陵。

  建筑是世界的年鉴。当沅水上的号子和传说都已缄默,它依旧还在诉说。

  张家界,27座乡村基督教堂,均独特而朴素

  采访车穿行湖湘大地,公路边常见崭新的教堂。2010年3月,我们的搜寻范围缩小至湘西。更仔细查看,发现它们超乎的密集,散落在张(家界)桑(植)公路新老两路约50公里内,基本一镇一座,以其地理分布,基本能判别建造时间。新公路边的尹家溪教堂与桥头教堂为近年所建,桥头教堂道路与绿化尚未完备;老公路边的郑家坪、官坪,历史则稍微“悠久”一点——2003年、2004年。

  新修的教堂,多有着哥特式尖顶细窗。而拥有罗马式干净墙体的桥头教堂,精细小巧,被建筑艺术专家殷力欣老师认为是“趋近‘折衷主义’建筑,充满朴素的美,味道与青岛著名的哥特式圣弥爱尔教堂有点相似”。

  尹家溪教堂亦有细高的窗子,橙黄钟楼高耸,油菜花里显得灵动,印象中2009年秋天在旅途中远远看到,它在收割后的田野映衬下格外有一种静美。这个四月再回去找它的老堂,一里地外见只剩一堵残墙,并不是古老的建筑,应是早些年在民房中的安身之所。

  此后探访的较为简陋之郑家坪教堂、规模最大最具设计感之官坪教堂,做工都感不甚精细。

  3月23日上午,慕道者徐正祥打开郑家坪教堂的大门,只见堂内装饰简单,桌椅摆成四方形,“冬天烤火方便”。这个教堂没有铭牌,只是一张大红纸写着“基督教会”。

  3月23日中午,在官坪教堂的“住户”吴盛燕阿姨带领下,参观门口贴着“八荣八耻”的“省五好宗教活动场所”,听她说,“晚上十字架会闪光”,大约是官坪镇上最耀眼的所在。

  这些空间阔大,以鲜艳颜色、独特外观区别于当下湖南农村砖房的建筑,被称为乡村教堂,仅以基督教堂计数,“在张家界共有27座”。

  这27座乡村教堂的发源,是位于张家界市内澧水河新码头边的福音堂,历史超过百年。

  65岁的田爱洁出生于此,父亲田正是当年的传教士,曾到桑植传教(《张家界两千年》一书有记录),“建福音堂于县城西门外河街”,如今已不存。

  3月22日,我们在澧水河上眺望张家界福音堂45米高的钟楼,那橙红尖顶,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特征,在一片城市楼房中,极出挑。这幢1997年花费165万重修的建筑,似乎还带着点岁月浸染的古意。用建筑师的眼光来打量它,仍能从细节里找到它续写历史的野心——教堂基座用张家界特有的青条石,砌了2.5米,“显得庄重”;窗户都是正半圆拱形,“很承重”;东西两方及正面外墙,有四块浮雕,“所画象征着十字花”;教堂大门处四根大柱子,是“奥爱尼式的石柱”;外大厅进来,地上可见铜条组成的羊以及大花图案;钟楼下面,还饰以中东图案,如石榴,“象征着圣洁”。

  房子共三层,外厅两边都可沿盘旋楼梯而上。即使是周二下午,三楼也在上课,满满当当坐着几十个人,不乏拎着刚买的菜来听课的大妈。

  在《中国建筑艺术》一书中,这些修筑在偏远城镇乡村的教堂,中西合璧,形成了“生动活泼、充满趣味的建筑形式”。

  沅陵:一条街所沉淀的久远时光

  沅陵县沅水边马路巷,宗教一条街。不管是4月3日深夜10点,还是4月4日早9点,都几乎空巷无人,只有湿漉漉的街道,古旧的房子。一墙之隔的沅陵一中则书声朗朗。

  这书声自1913年便开始了。那时候这条路叫“自由路”。1903年,美国基督教复初会利用“辰州教案”赔款,先是在此修建宏恩医院,次年动工修建永生堂。1905年,天主教会在“老城下南门正街”亦开始动工,即沅江边的自由路口。此后三四十年内,马路巷周边,陆续建起多幢牧师楼、修道院,以及中学与小学。

  1913年基督教会创办的“中西女子小学堂”后来成为了贞德女中附小。老照片中一律短发、打着篮球排球的年轻女孩子念的贞德女中,今日只存一个建筑碑倒置在如今的一中排球场边,刮痕众多,但清晰可见“1923年”字样。一中校园也涵盖着曾经的朝阳中学、凤鸣小学(今荷花池小学)的地盘,今日虽围墙阻隔,但可见新修的一中学生宿舍楼,屋顶与窗子特意留存着哥特式的意味,当是一种记忆。70年前,这里的学生一样看着电影,甚至“组织去长沙夏令营”。

  当年医院与学校董事会长便是永生堂负责人。4月4日十余信徒做礼拜的永生堂,是“解放前修建的沅陵县保存下来的唯一基督教堂”。门口刻着“中华基督教会辰州永生堂,1925 民国十四年”的字样。

  永生堂有哥特式向上挺拔的门楼,埃及蓝的火焰纹式门窗,但它也覆盖着湘西的小青瓦,封火墙;左边牧师楼则用上了沅陵龙兴讲寺的斗拱。

  天主教会同样创办多所医院、护校与学校,散落在马路巷周围以及官庄等地。今日矗立在滨江大道的四层大楼,便是1905年的天主教堂。“铎总湘西”的石碑如今躺在马路对面曾经的修道院角落里,字迹难以辨认。然总堂之非凡气派,在物是人非的建筑中,依稀可见。

  只是老照片中“沅陵教区总堂”高耸的对称尖顶双塔楼已看不见,让我一度以为此堂非彼堂。72岁的胡业生1951年毕业于教会在官庄创办的“尚文小学”,他证实,塔楼“解放后被拆掉了”。此处改做人民医院时,加建成5层,“如今地下那层是当年教堂的一楼,筑堤时才提高路基的”。

  此处如今是一家房地产公司售楼部。最里头,曾经礼拜之处,成了家具厂。沿着厚实的楼梯,一层层楼上都是两排住房,低矮、陈旧。遇到住三楼82岁的邓爷爷,“小时候看这房子太漂亮了”。当年教会在附近创办的尚智小学、辰粹女子中学等都已不存。马路对面修道院则是如今的“天主堂”。4月4日上午9点,有6人在经堂祷告。

  4月4日上午10点,永生堂内潘智丽弹着琴领唱圣歌。我坐在最后一排,想起曾经在这里传道的牧师谭威林,1951年离开时还是戴金丝眼镜的儒雅中年男子,1992年偕夫人重返沅陵,依旧戴眼镜,却已是有着白色大络腮胡的老人。

  时光就这样划过去。只有建筑,充满沧桑,倔强存在。“所有沉睡的或者破碎的,都是独一无二的永恒。”消失的,则渐渐无从言说。

  考证

  百年三次变迁的张家界福音堂,始终很“北欧”

  1907年

  传教士住的房子“四周都有栏杆走廊,葡萄藤把走廊都缠满了”

  65岁的传教士之女田爱洁见过的“没钟的钟楼”就是第一次建的教堂遗存下来的,关于其建筑年代,大多认为是1905年,“爱德兰·洗沃伦12月3日创立教会的日子”。官方资料中“1916年,大庸县创建了基督教福音堂”的说法,并不被田爱洁认可。

  2005年“百年堂庆”时,田爱洁收到芬兰路德宗信义会一份礼物——芬兰国家档案馆所存撒拉娜德和柏德一份手写稿,记录张家界福音堂“于1907-1908年所建”,但其建筑设计者“无人知道,可能就是洗沃伦”。洗沃伦去津市后,马丁·米达接替其督建,从樊家买来的50亩地上,陆续建起圣殿、教堂、钟楼、庸兰学校、庸兰医院、育婴堂等。这些都不在古城墙里,当年是“大庸县外八景”之一。

  老照片显示,“教堂是拉丁式十字架形,每一个角都有塔楼,加钟楼一起7个。铜钟挂在钟楼的最尖端,听说方圆十里都听得见”。而传教士住的房子则是仿照吊脚楼形的,“四周都有栏杆走廊,葡萄藤把走廊都缠满了”。

  1935年

  教堂左右是花园,后面果园,还有池塘、菜地、草莓园、葡萄园、橘子树…………

  教堂在1934年被全部毁灭,除钟楼保存到1965年,田爱洁记忆中“那些漂亮的窗户、精美装饰,都被弄下来,沿澧水河放排至津市、洞庭湖”,不知所踪。

  欧阳多牧师主持重修的教堂,是“1934年毁了后,买了东边伏波(将军)庙地皮盖的”。依旧是北欧风格,窗户是上面三角形,下面长方形,图案像一个扇子。墙是双层的,75公分厚,保暖隔热,中间是空的,取暖炉、壁炉的热气跟着墙体跑,即使在饭堂,都是暖融融的。教牧楼窗户一层是百叶窗,二层是玻璃窗,三楼纱窗(从国外运来的)。

  为了隔热,小洋楼先是用杉木板,再覆一层牛皮纸在天花板,其上放置几寸厚的河沙,再盖上本地的蝴蝶瓦。教堂左右是花园,后面果园,还有池塘、菜地、草莓园、葡萄园、橘子树…………都是田爱洁芬芳的童年记忆。

  1997年

  钟楼还在长高

  如今的张家界福音堂,1997年由田爱洁亲自设想模样,定尺寸,再找大庸市建筑设计院设计。2010年三四月在修缮中,“钟楼要增高5米才更协调”。

  专家发声

  殷力欣

 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

 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乡村教

  堂,多是“没有建筑师的建筑”

  这些乡村教堂均属于简单化了的哥特式建筑。比如沅陵永生堂的窗比较细长,但够不上严谨的哥特式花窗。而张家界的福音堂很显然受到北欧风格的影响,钟楼不对称,尖顶细窗,总体来说是哥特式,但正立面又加了希腊神殿的山花,门廊部分使用奥爱尼柱式却没按照比例去做,柱头旋涡纹又是罗马柱式的变体,整个建筑显得拼凑,可以说是“后现代主义”式的混搭。倒是桥头新修的教堂,很有一种朴素而协调的美。

  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,这种西洋风乡村教堂建筑,可以称之为“没有建筑师的建筑”。多是传教士拿一张明信片、照片或者国外教堂的图纸,有时候甚至只是一张正立面图,然后由中国工匠根据传教士所讲述的布局来做,因此建筑比较简单,也杂糅进中国建筑的元素。

  甚至可以说,中国工匠在模仿西式建筑的过程中,创造了一种新的建筑形式——仅猎取了西式建筑的正立面外观,其余部分却是按适合中国乡土环境而创造出来的。

  TIPS

  湖南最久远的近代教堂建筑, 是位于长沙市开福区湘春巷的长沙天主教堂,始建于1901年,欧洲仿哥特式建筑,由意大利籍传教士翁德明主持修建。

  [编辑:明华 卫民]

编辑:redcloud

作者:张湘辉   朱辉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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